京城,某处别院。两个男子坐在月下烤着一堆红薯,空气里飘着热乎乎的香气。
说来也怪,才出上元,别处还是一片萧索,这个院子却已是早杏春柳,花草纷纭,像极了江南。
“少爷出门听书,到现在还没回来。”一男子叹了口气。
“我家少爷出门找听书的那个少爷,到现在还没回来。”另一人跟着也叹了口气。
承光和天赐抬头对视一眼,又齐齐地叹了口气。
忽然,空中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肥嘟嘟的鸽子扑棱扑棱地冲着二人飞了过来,停在了火堆旁边。
天赐拿着一根树枝捅了捅火堆,瞥了眼脚边“咕咕咕”的鸽子,开口道:“这第几只了?”
“算来是第十五只了。”承光望了望不远处的鸽笼。
天赐摇摇头,丢了树枝,一把抓起脚边的鸽子,解下绑在它腿上的小竹筒,从中抽出了一张纸。
“又是小师妹的信?”承光问道。
“一点没错。”天赐说着起身,把小纸条递给了承光,随后拎着鸽子向鸽笼走去,“就师妹这一天一只鸽子,我看要不了几天,咱山上的鸽子就光喽。”
承光看完纸条,无奈地笑了笑:“小师妹天天写信催我们回去,可我看少爷暂时还没有要回山的念头。”
“山里多无聊啊,哪比得上红尘快活,对吧,咕咕咕~”天赐把鸽子放进了鸽笼,开着门挠了挠它的胸脯,“这鸽子可真够肥的,过年肯定没少吃,看着就让人馋……哎哟!”话说一半,肥鸽子突然蹿出了门,一脚踩在他脸上,扑棱一下就飞上了天。
“臭鸽子早晚我要把它炖了!”天赐骂着跑了回来:“快帮我看看我破相了没!”
承光憋着笑丢给他一个烤熟的红薯:“还是吃素吧你。”
肥鸽子一路飞到了一处高宅大院,停在了屋顶檐角的小兽上。胖乎乎的脑袋转了转,小爪子走了几步,圆溜溜的眼睛里映入了对面屋顶上两个贼兮兮的身影。
“我说包子,你真觉得那说书的有问题?”唐九阳趴在王家的屋顶,小声地问着旁边的苏包。
“十大仙门沉寂这么久,留下来的传说是不少,可基本上都是关于其他九门的,天医宗的传闻世间罕有人知。世人对于天医宗的印象大多止步于医术极其厉害的仙门和藏有长生不老方,你要是细问究竟厉害在哪里,恐怕除了几十年前长老们救治的那一场瘟疫,寻常人便再也说不出第二个故事。”
“你是说他今天讲的那个……”
“天医折藕降狐妖,讲的是宗主曾经用藕赶走了一只狐狸的事情,这事在宗内是趣闻,几乎人尽皆知。可你想想,天医弟子下山都签了生死状绝不提宗内半句事,为何一个说书的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唐九阳点点头:“有理。”
苏包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趴这儿等了多久了?”
王家守卫森严,屋宅又多,二人寻思着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说书人被藏在了哪儿,便趴到王家家主的主屋上等着,事关吴家小姐,王家主必定会亲自见说书人,到时候暗中跟着便可知道说书人的下落。到现在趴了有小半天,可主屋内却毫无动静。
“不应该啊,王老爷就在屋里,怎么还不出来呢?”唐九阳挪了挪位置,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忽然“吱呀”一声,他一个激灵立刻退回去,手肘捅了捅苏包:“哎出来了,出来了!”
只见出来的有两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向另一个院子走去。
“前头穿的华丽丽的应该就是王老爷,后面……诶我怎么觉得这身影有点眼熟?”唐九阳摸了摸下巴。
“宫里徐太医。”
“徐……”唐九阳一愣,再转头见苏包已经没了身影,又是一愣,“哎你等等我呀!”
片刻后,二人趴在了吴家小姐的屋顶上。
“不愧是王家,太医都能请到府上了。有钱就是不一样。”唐九阳小声叭叭了一句。
“徐太医是宫里的红人,太医署里资格最深的几个太医之一,医术确实高明非常人所及,王家能把他请出宫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苏包接道。
唐九阳眨了眨眼,凑到了苏包的耳边:“我听说,吴家小姐的病是那方面的……”
苏包被他闹的直痒痒,一巴掌推开他的大脸:“啥东西?”
“是……”唐九阳有点急,又不能大声说,于是又凑过来,压低着嗓子,“是有关妇人月事。”
苏包:“……”
“干嘛呀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唐九阳被苏包突然变得诡异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
“这你都能知道?”苏包笑了一下,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朗。唐九阳却觉得这笑不怀好意。
“我我听说的!真的!”
“那你还听说什么了?”
“呃……我听说吴家小姐她……月事时极其疼痛且出血不止……请了许多大夫都说症状比寻常女子要严重的多,且对寻常女子有用的方子对她没用……不知会不会与京城最近的怪病有关……”
苏包皱了下眉,想起在子归阁中的听闻——京城怪病,怪就怪在全是寻常之病,可就是治不好。
“王某还有些要事,徐太医若有了法子,可遣家奴去唤我。”忽然,王老爷从屋内走了出来,和屋内交代了几句,便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包子,他应该是去找说书人了。”唐九阳拍了拍沉思中的苏包。
“你先去,我想去看看吴家小姐。”
唐九阳一愣:“你要出手?”
“京城怪病总不能视而不见,我就去看看。”
“那行,你自己小心些。”说完,唐九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房顶。
苏包想了想,小心地从屋顶起身,躲在夜色中回到了王家的大门口,理了理衣衫,径直上前。
“来者何人?”门口的护卫拦住了苏包。
“徐太医友人,来送他要的药方。”
护卫相视一眼,叫来一个家奴,吩咐了几声,随后向苏包道:“您且稍等,待我等前去禀报一声。”
“我等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徐太医交代了药方得速速送来,你这一来一回,耽误的可不是我的病……”苏包一脸淡定。
护卫闻言,犹豫了一下,府内最近慌乱成什么样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好不容易请来了宫里最好的太医,这要是怪在他身上……
“那你跟我来吧。”护卫想了想还是领苏包进了府。